悲喜
一年前,过度沉溺于酒精的张振新,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病死在英国伦敦的医院里。
这是一个标志型事件。互联网金融领域的“大跃进”结束了,留下遍地的狼藉。“先锋系”曾是这个风口上的代表,如今轰然倒塌,背后的万千投资人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通过“先锋系”进行融资的企业非常多。按照平台上的线索,这几个人摸清了自己那部分资金的最终流向——位于河南郑州的一家房地产企业:美景集团及其相关公司。
他们尝试以“民间借贷纠纷”的名义向法院起诉这些公司,希望追回自己的钱。但郑州当地的法院驳回了他们的诉求,理由是相关公司涉嫌违反金融管理秩序,但并不属于民事诉讼的范畴。
他们在前不久收到法院的反馈。这些苦于如何挽回损失的家庭妇女,并没有什么积极有效的门路。他们至今仍处在惶恐与煎熬之中。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那个通过“先锋系”网贷平台拿到钱的地产公司,将在马云的蚂蚁集团上市盛宴中,大赚一笔。
河南美景集团,在整个地产行业中并不出众,只在河南当地小有名气。它曾与万科建立紧密合作,成为万科进入河南市场的跳板。在近两年的市场整合大潮中,也有出售项目给融创的套现举动。
美景集团的老板叫王小兴,这个在郑州市委大院长大的女人,在上世纪90年代通过一家香港公司赚到第一桶金,转而回到河南进入房地产业,还跨界了航空、葡萄酒等多元业务。几年前,对美国穆尼航空的收购,是她最高光的时刻,这是中国民企第一次成功并购美国飞机制造企业。2016年,她在朋友圈晒出了旗下公司推出的首款飞机,那是她的情人节礼物。
同在2016年,马云为蚂蚁集团引入第一批战略投资者,王小兴通过旗下两家影子公司,悄无声息地进入了蚂蚁的股东层。中国本土最具背景的投行——中金公司,通过旗下的私募平台,为这些影子公司投资蚂蚁搭建了路径。
随着蚂蚁集团即将上市,这些早期的投资者即将迎来丰厚的回报。这是一个估值达到2.1万亿的超级大蛋糕,中国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IPO。它的受益者包括以马云为代表的蚂蚁集团原始股东和管理层,以社保基金、中投公司以及各大保险公司为代表的投资机构,以及马云朋友圈里庞大的江浙沪企业家群体。
但更多的得利者,其实潜藏于蚂蚁股东阵营那一批私募基金中,层层穿透下去,可以看到背后那群庞杂繁复的合伙人。其中有不少的投资者,选择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通过家人或者看似毫无关联的马甲公司进行代持。他们是蚂蚁上市盛宴中,戴着面具跳舞的人。
上文提到的河南地产商人王小兴,就是这些低调的狂欢者的代表。
但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王小兴的背后,可能还有一个更庞大的互联网金融受害群体。他们也像蚂蚁一样,辛勤劳动了大半辈子,存到一笔小小的积蓄,渴望一个富足而体面的生活,但终究没有走出被收割的怪圈。
蚂蚁和大象,可能并不在一个维度。这个世界的悲喜,在大多数情况下,并不相通。
盛宴
“先锋系”可能有很多,而蚂蚁金服只有一个。
当金融有了互联网与科技的翅膀,陈旧的格局被撞得稀碎。影子银行抢了银行的生意,但并没有受到更多的约束,而行业中偶尔爆出的雷,则让整个社会在承担代价。
即便如此,马云可能还觉得,有些东西制约了创新的脚步,他在前不久的中国四十人论坛上,重新定义了风险,他对要不要控制杠杆率提出疑问,还说巴塞尔协议是一个老年人俱乐部。
这个中国四十人论坛(CF40)的理事会单位,也是蚂蚁集团的战略股东之一。由此,马云得以和国内最顶尖的经济学家平起平坐,发表他的“非专业人士的专业观点”。
马云曾有一句非常著名的狠话,“如果银行不改变,我们就改变银行”。他确实做到了。背靠阿里的蚂蚁集团,在成长过程中越发清新脱俗,它在被资本追逐的过程中一路狂奔,估值不断推高,最终成为市场中最大的那只独角兽。上市之后,这一家公司的市值,将占到整个科创板容量的40%,超过主板那些大型国有银行的市值。
这注定成为今年以来,甚至未来十年以内,最为宏大的一场资本盛宴。
而宴会的主人,当然是马云。虽然他已经从阿里退休,也不参与蚂蚁的实际经营。但凭借股东结构里,几个主要股东的合伙协议安排,他仍是蚂蚁集团的实际控制者,也将凭借此次上市,增加千亿规模的个人财富,进一步巩固其在首富榜的位置。
6年前,马云在阿里巴巴上市的前夕,在没有取得大股东软银和雅虎同意的情况下,将蚂蚁分拆。这在当时一度备受争议。
电子支付是一个特许领域,一直以来受制于牌照监管。VIE结构下,这些牌照有被外资控制的风险。马云宁可承受商业诚信上的指责,也不愿去挑战监管的底线。当然,或许也有一定的私心作祟——主打金融科技创新的蚂蚁,在当时是一个未来可期的婴儿,它在资本市场有着比阿里更大的成长潜力。
最终,马云用后续补偿行动安抚住了软银与雅虎。而分拆出来的蚂蚁金服,也确实没有让人失望,它迎来一个极其迅猛的发展期。从2015年开始,马云为蚂蚁筹划了好几轮的融资安排,引入了包括社保基金、中投、中国人寿、太平洋保险、中金旗下私募基金、云锋旗下私募基金等多个战略投资者。
与其说是引入战投,不如说是马云发出的一场盛大的狂欢派对的邀请函。
尤其是社保基金与中投公司的进入,让蚂蚁不再仅仅是一个创业公司。社保基金是全中国人民的养老金,而中投管理的是国家主权财富基金,他们的介入,无疑是把创业之初的蚂蚁,早早地绑在了国家利益的战车上。
战车的前方,一系列障碍都主动地退散了。从首次递交上市申请,到成功过会同意发行,蚂蚁只用了不到30天,速度快得让人嫉妒。即便蚂蚁通过旗下支付宝去销售IPO的战略配售基金,这种明显存在利益冲突的争议行为,好像也并没有在它的上市路途中泛起多大波澜。
这注定是一场不能输也不可能输的游戏。
没有什么游戏是不能输的,如果有的话,那门票必定掌握在那些有实力、有背景的真正的玩家手里。蚂蚁早期的投资者,都是马云“邀请”进来的,进入越早,获利空间越大。分析这些投资人的背景,我们可以得出马云在资本世界的独特谱系。
为了便于分析,我把这些战略股东重新排了序,并用不同的色块加以区分。
需要特别注意的是,那支叫北京京管投资中心的私募,虽然它的GP上海天岑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极力隐藏了自己的背景。但还是很容易调查出,这支私募真正的管理人:博裕资本。
由此,股东阵营变得非常清晰明了。除去那些肉眼可见的东西,重点应该关注这四大阵营——中金系,博裕系,春华系和云锋系。这些平台作为私募基金管理者,各自承担了为幕后投资人搭建投资架构的任务,他们自己也可以分一杯羹。
没有哪一张邀请函是无意义的,这其中大有学问。甚至可以看出马云的一丝微妙心机,比如引入央视做股东。比起在央视投几百万几千万的广告,这种“你来当我股东,我让你赚几十亿”的互惠模式,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赴一场资本盛宴,有着利益分配的先后次序。企业内部合伙人、早期投资者、后期跟投者、期权分享者、IPO打新者、后期接盘者,大概可以分别对应为吃肉、啃骨头、喝汤、舔一下碗、闻一个味儿,最后赴会的人,什么都没捞着还要给他们洗盘子。
市场的过度追捧导致了市值的畸高,也让早期进入的吃肉者喜不自禁,蚂蚁总部更是一片欢腾,到处弥漫着财务自由的空气,之江楼市应声而涨。归根到底,蚂蚁金服只有一个。错过这个,很可能再也不会有了。
影子
你一定不认识黄蓉萍。
黄蓉萍是肖风的夫人。作为博时基金的创始者,肖风在这家资格最老的公募基金的管理岗位上工作了13年。离开博时后,他担任了万向集团的副董事长,负责万向的金融板块。他还兼任了浙商基金的董事长。在职业生涯的早期,肖风在人民银行深圳分行以及深圳市证券管理办公室都担任过重要角色,他是金融界的资深元老。肖风目前的兴趣在区块链,从公募大佬到币圈教父,华丽转身之后,与马云多有交集。
肖风自己并没有出现在蚂蚁股东名单里。我其实并不理解,大佬在忌讳什么。但这并不妨碍肖风加入到马云的派对,尽管戴着面具。
胡祖六的春华资本,在股权上其实是他的妹妹胡元满所持有。所以,即便春华资本旗下多支基金战略投资了蚂蚁,但胡祖六照样做着蚂蚁集团的“独立董事”,没有违和感。
胡祖六曾是马云的恩人。马云最早的伯乐其实并非软银,尽管他不断重复着如何用6分钟说服孙正义的励志故事。马云获得的最初的投资,其实是1999年,来自高盛。那笔400万美元的资金帮助马云度过了起步的艰难期。胡祖六当时是高盛亚洲的负责人。
演员赵薇,也没有直接投资蚂蚁,但是她的母亲魏启颖是云锋旗下基金的合伙人,蚂蚁上市后,魏启颖的收益可能接近10位数。几年前,借助明天系的资金支持,赵薇、黄有龙夫妇在资本市场翻云覆雨,最终在万家文化的并购中摔了跟头,。
这个处罚并没有结束,但似乎并不妨碍赵薇从证券市场赚到钱。在监管的眼皮子底下反复横跳,你又能如之奈何?
刘广霞是朱保国的妻子,王育莲是虞锋的母亲,张真是张幼才的女儿,沈军燕是沈国军的妹妹,江伟强是江南春的父亲……分析蚂蚁背后的股东,犹如调查这些名流的家谱,真是一种别样的收获。
马云喜欢功夫。他曾出钱拍了一部叫《功守道》的微电影,影片中,他与国内外最顶尖的功夫巨星过招,丝毫不落下风。李连杰就是交手的对象之一。马云毫不掩饰自己对太极文化的推崇,他与李连杰合作成立了一家名叫太极禅的文化推广公司。
李连杰自己并没有参与对蚂蚁的投资。但是云锋旗下多支基金都有一个合伙人:天津佳德资产管理有限公司,通过种种隐秘的关联指向了李连杰的老婆利智。
马云喜欢画画。几年前,马云曾和油画大师曾梵志合作了一幅《桃花源》,在香港苏富比的拍卖会上,这幅画以130万港元的价格起拍,最终以4220万港元的天价成交。
曾梵志并没有直接投资蚂蚁。但是在云锋投资蚂蚁的合伙人中,有一个叫何利军的人。他是曾梵志早期在湖北美术学院的同学,与曾梵志合伙开了多家公司。
马云还喜欢喝酒,只喝茅台。如今已经落马的袁仁国,十年前曾在北京成立了一个“茅台会”,马云一度成为“茅台会”的副会长。
在云锋旗下基金的LP中,有一家公司叫西藏鸿德世纪投资有限公司,正是“茅台会”的代表。穿透这家公司,通过种种关联指向了“茅台会”背后真正的话事人:北京昭德。
在蚂蚁上市的前夕,云锋基金还成立了一支新的私募:上海云锋锐持投资中心。北京昭德出资1.5亿成为最大的那个LP。目前这支私募还没有什么动作。但无论如何,它绝对不会是这一场资本盛宴的旁观者。
流变
接着奏乐,接着舞。
需要声明一点的是,以上对于蚂蚁股东的背景分析,都是基于境内已有的公开材料,并没有什么内幕。在那份庞大的名册中,我写到的还只是冰山一角。而蚂蚁在境外其实也有规模不小的战略股东,他们在2018年进入蚂蚁,随着蚂蚁即将在H股同步上市,他们也迎来了属于自己的丰收季节。
以往,中国的公司到境外上市,都要看投资者的脸色,这一次,难得硬气了一回。在分配外资股的时候,连姿态都变了。甚至都不设招股区间价,就以固定价格招股,这是绝对的自信——我给你,你才能要,你不要抢啊。
在中国,每一场盛宴的背后,都有着资本与权力格局的流变。从灯火初上到杯盘狼藉,从觥筹交错到茫然四顾,从繁华到离散,从飞扬到落幕,映射出一个时代的背影。
梳理这场盛宴的赴会者,也可顺便提一提缺席者,很有意思。
过去几年,中国对几家积累了庞大风险的金控集团进行了处置,明天系、安邦系、华信、海航等等。抛开华信与海航不提,时间倒退三四年,以蚂蚁这个规模的盛会,安邦系与明天系是绝对不可能缺席的。尤其是明天系,这是一个无所不在的金融帝国。
但世事如烟。再高的大楼,也可能倾倒于顷刻。
在胡祖六春华资本管理的春华景诚和春华兴安两支私募中,还残存着安邦的痕迹。早期,两支私募的LP分别为安邦旗下的和谐健康与安邦人寿,但在近期,这些名字均消失了,代之以“大家保险”。
与安邦的改头换面、重新登场不同,明天系则是彻底退出了舞台。
今年7月,明天系旗下主要的几大持牌金融机构,均被接管。包括天安财险、华夏人寿、天安人寿、易安财险、新时代信托、新华信托、新时代证券、国盛证券、国盛期货。而在此前,包商银行申请破产,中江信托、恒泰证券被转让。其实华夏人寿本来也在转让之列,但工作组一直不放行,苦了那个等候的贵州首富和那家支付了70亿定金的上市公司。
但明天系的触手实在太多了。古语有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在梳理蚂蚁股东的过程中,我有意外发现:隶属博裕系的北京京管投资中心,有一个LP是一支叫宏瓴思齐的私募。这支私募背后的出资人,正是明天系的关联公司。
此外,另一支上海背景的私募——上海金融发展投资基金二期(壹),其基金管理人上海金浦有一个小股东叫西安盛和,层层穿透之后,也指向了明天系的关联公司。
但这两家公司与明天系产生关联,很可能只是一个来不及处理的历史遗留问题,且规模不算大,已经翻不起多少风浪。在蚂蚁盛宴的灰暗角落,成为一个繁华时代落幕的注脚。
明天系退去了,但它对中国金融系统的影响还在。它持有的牌照实在太多了,你只要身处这个市场,就很难避开它。
此前,马云与明天系也有不少交集。与马云关系甚好的赵薇黄有龙夫妇,就一度成为了明天系的木偶。赵薇夫妇曾经参与到阿里影业的借壳上市,赚了不少钱。
有阿里参股的众安保险,因为“三马同槽”而知名,马云、马化腾和马明哲都参与其中,这家公司的操盘者是知名的资本大鳄欧亚平。而众安保险最小的那个创始股东,青岛惠丽君贸易有限公司,其实也是一个明天系公司。
马云的亲密伙伴虞锋,曾参与到一支叫凤凰财智的私募基金中,这支基金的管理者是一个叫杜力的八零后年轻人,他是内地资本市场最新冒出来的神秘玩家,短时间内就掌控了达意隆、国盛金控等多家上市公司。这个杜力也是明天系的门徒。
改变一家公司很容易,但要改变一个模式却很难。尤其是在一个尚不完备的市场,这种模式在野蛮逐利方面还有着很强的表现空间。作为首富的马云,身处一个资本交汇的繁华路口,有很多事情,他想避也避不了。
怪圈
我又想起了阿里健康(0241.HK)一些尘封的故事。
七年前,阿里与京东为了中国第一块第三方网上药品交易牌照,争得头破血流。那时网上药品交易量已经超过4亿,但药监对这个领域的态度非常谨慎。如果监管不好,可能导致假药横行,危害百姓健康。随着医改的持续深化,以及网上售药规模的快速提升,在不可逆转的趋势下,监管的口子才有所松动。
然而到2013年底,第一块试点的牌照,却发给了河北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医药公司——河北慧眼医药科技有限公司。当时得知消息的马云和刘强东都傻眼了,赶快叫人去调查这家公司的底细。
这个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叫陈文欣,并不是什么医药领域的知名人物,他最主要的精力是经营深圳的一家高尔夫练习场。而这家公司所经营的医药平台,与一家香港的上市公司中信21世纪,紧密关联。陈文欣是当时中信21主要股东陈晓颖的弟弟。尽管中信21背靠中信的强大背景,但当时的业务量很小,市值也不高。
最终,马云抢先了一步,他仅用10亿港元的价格,就收购了大股东的大部分股权,控股了这家上市公司,公司也改名为如今的阿里健康。
但马云收购了之后才发现,那家河北的公司,其实并不在上市公司的范畴。马云又与这个陈文欣重新签了协议,把那家持有牌照的河北公司纳入上市公司。但这明显违反了港交所的《收购守则》。港交所最在意的,是你的并购有没有做到对全部的股东公平同等地对待。阿里收购大股东的亲属持有的资产,显然对其他小股东并不公平。最终香港证监会对这笔交易做了通报和处罚。
但阿里的回应也很有意思。阿里并购之后,上市公司的股价涨了5倍,“没有股东受到了不公平影响”。
这笔交易,恰好发生阿里巴巴美国上市的前夕。它的意义被放大了。它被看作是马云向某些背景深厚的家族的示好,这让阿里在国际资本市场饱受质疑。但阿里相关人士则不断强调:这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商业行为。
这可能是一句实话。在中国,有很多领域是避不开的。如果那家河北的公司没有持有那么稀缺的牌照,马云估计对那家上市公司也没有丝毫的兴趣。
阿里入主以来,阿里健康的股价已经爆涨了40倍,从一个仙股,成长为市值达到2700亿的医药健康龙头股票。当年的大股东陈晓颖,其实并没有完全的退出,她仍持有阿里健康5.78%的份额,目前这部分股权的市值已经高达150亿。
10亿与150亿,你说,什么才叫真正的“示好”?
从这个角度,去看蚂蚁早期被资本追逐的狂热盛景,会有一个更好的理解。
有着超过7亿的庞大用户基数的阿里与蚂蚁,在任何涉足的领域,都具备强大的侵略性和成长性,而资本最喜欢这一点,这意味着强大的获利空间。那些想要在蚂蚁分一杯羹的各路资本,其中有很多,可能不会给马云拒绝他们的机会。
这次的蚂蚁,与六年前的阿里的境遇,已经完全不同。那一次,马云需要对早期投资自己的软银和雅虎做一个交待。而这一次,登陆的是A股与H股,跟那些强势的外资股东们已经关系不大了,这是完全属于马云和他的朋友们的狂欢,也更容易,向支持自己的人发钱。
在刚经历一场大疫,全球经济萎靡不振的时候,这个东方的狂欢派对,尤为扎眼。
“蚂蚁”,一个很特别的意象。它数量庞大,就像一个产品背后庞大的人口基数。它团结互助,一个分工明确的蚁群,可以短时间建构一个庞大精密的地下工程。它勤劳忙碌,但很多时候,并不是为了它自己,而是负责给群体中的少数输送给养。它又极其低微,与其他物种比起来,蚂蚁就像一个二维生物:消灭你,与你何干?
源自:虎嗅APP 作者:杨群
源自:中国基金报 泰勒
没想到,11月2日的晚间,重磅消息一个接一个!
先是中央深改委会议审议通过了《健全上市公司退市机制实施方案》、《关于依法从严打击证券违法活动的若干意见》。
接着是银保监会、中国人民银行就《网络小额贷款业务管理暂行办法(征求意见稿)》(下称《办法》)公开征求意见。《办法》共总则、业务准入、业务范围和基本规则、经营管理、监督管理、法律责任、附则等7章,共43条。
最后监管层放了大招!马云老师被四部门约谈!
来看看到底因为何事。
四部门联合约谈蚂蚁集团有关人员
蚂蚁回应
据证监会官方消息,今天,中国人民银行、中国银保监会、中国证监会、国家外汇管理局对蚂蚁集团实际控制人马云、董事长井贤栋、总裁胡晓明进行了监管约谈。
不过具体约谈的内容并没有披露。
针对央行等四部门联合约谈蚂蚁集团实控人马云及井贤栋、胡晓明一事,11月2日晚间,蚂蚁集团回应称,蚂蚁集团会深入落实约谈意见,继续沿着“稳妥创新、拥抱监管、服务实体、开放共赢”的十六字指导方针,继续提升普惠服务能力,助力经济和民生发展。
市场影响方面,在美股上市的阿里巴巴股价没有太大的波动,微涨1%左右。
蚂蚁集团IPO规模空前
蚂蚁集团“A+H”上市,将募集资金约2300亿元,有望成为目前为止全球最大规模IPO。10月29日蚂蚁启动科创板申购并在当晚晚间公布了中签率。
根据蚂蚁集团公布的首次公开发行股票并在科创板上市网上发行申购情况及中签率公告 ,蚂蚁本次网上发行有效申购户数约516万户,创下科创板新高;
申购金额约19.05万亿,也刷新A股有史以来最高纪录。
公告显示,蚂蚁在A股发行启动了超额配售和回拨机制。联席主承销商已按本次发行价格向网上投资者超额配售250605500股,占A股初始发行股份数量的15.00%。在回拨机制启动后,网上发行最终中签率为0.12670497%。
据上交所数据,蚂蚁集团网上发行有效申购户数为5155647户,有效申购股数为276901527000股。
蚂蚁公布A股发行价为每股68.8元,据此可估算出,蚂蚁的认购金额超过19.05万亿,刷新A股纪录。
在A股超额配售选择权及网上、网下回拨机制启动后,网下最终发行数量为233898700股,占本次A股发行股份数量的12.17%;网上最终发行数量为350848000股,占本次A股发行股份数量的18.26%。
据东方财富Choice数据统计,目前已上市科创板股票上市首日涨幅的算术平均数为161%,中位数为123%。
那么,以蚂蚁集团中一签500股、发行价68.80元计算,若首日上涨161%,中一签大概能赚5.54万元
央行主管报纸连续3日发文
点名蚂蚁集团
近日,央行主管的《金融时报》连续发声。
10月31日,《金融时报》转载刊发《关于金融创新与监管的几点认识》一文。
11月1日,再次刊发标题为《资深学者:大型互联网企业进入金融领域的潜在风险与监管》的文章。
11月2日下午,该报再次撰文《资深学者:在金融科技发展中需要思考和厘清的几个问题》。
《关于金融创新与监管的几点认识》一文中提到:
前期对金融科技发展几乎没有监管,这既是P2P网贷一地鸡毛的原因,也是类似蚂蚁集团这样的从事金融服务的大型科技公司(BigTech)迅速发展的关键。
正规的金融机构是普惠金融的主力。比如,银行业金融机构的小微企业贷款余额和普惠小微企业贷款余额分别达到40.7万亿元和13.7万亿元,而蚂蚁集团发放的小微经营者信贷余额还不到5000亿元。与此同时,金融科技并不是说只能由BigTech公司使用,正规的金融机构这些年也在加强科技使用,进行传统金融与新金融的融合。工商银行就成立了金融科技公司,并利用其强大的科技开发能力开发出多款小微企业专属线上信用贷款以及云融资产品,服务了20余万家中小微企业。相对BigTech公司,正规的金融机构在企业数据信息的积累上,在金融业务的理解与风险控制的经验上,都有一定优势。
《资深学者:大型互联网企业进入金融领域的潜在风险与监管》一文提到:
蚂蚁集团个人用户超10亿,机构用户超8000万家,数字支付交易规模118万亿元,其上市市值可能创历史记录。一旦出现风险暴露,将引发严重的风险传染。其次,大型互联网企业服务群体数量庞大,服务对象常常是传统金融机构覆盖不到的长尾人群。这类客户通常缺乏较为专业的金融知识与投资决策能力,从众心理严重,当市场出现大的波动或者市场状况发生逆转时,容易出现群体非理性行为,长尾风险可能迅速扩散,形成系统性金融风险。最后,大型互联网企业集团内跨行业、跨领域金融产品相互交错,关联性强,顺周期性更显著,其风险隐蔽性与破坏性会更严重。不仅如此,由于大型互联网企业网络覆盖面宽,经营模式、算法趋同,金融风险传染将更为快速,可能在极短时间内迅速演变为系统性风险。
《资深学者:在金融科技发展中需要思考和厘清的几个问题》一文则提到:
对于当前所谓最具“创新”色彩的蚂蚁集团,穿透来看,其基本的业务模式仍然是支付(支付宝)、吸收存款(网商银行、支付宝历史上曾经形成的客户资金沉淀)、发放贷款(网商银行、两家小贷公司、花呗借呗等类信用卡业务)、货币市场基金(天弘基金的余额宝)、代销金融产品(支付宝连接到余额宝所形成的货币市场基金与其他资管产品代销)、保险业务(信美人寿、蚂蚁保保险代理、与商业保险高度相似的“相互宝”)等。只不过是支付宝这一非银行支付机构偏离支付主业,扩张成为了综合金融服务平台,使蚂蚁集团实质上跨界开展非金融、金融、类金融和金融基础设施等多种业务,成为了全世界混业程度最高的机构。
对于蚂蚁集团,监管者需要思考和明确的一系列问题包括:是否应当尽快实施《金融控股公司监督管理试行办法》,从机制上隔离实业与金融板块;除了将集团内的持牌金融机构(网商银行、天弘基金、众安保险、信美人寿、蚂蚁保保险代理等)纳入金融控股公司框架,是否还应将所有类金融机构和业务,如支付宝、小贷公司以及由其交叉融合形成的类信用卡产品(花呗借呗),全部纳入金融控股公司框架;另外,是否还应按照归并同类业务原则,对同类(如业务实质为信贷)的持牌金融和类金融机构/业务进行整合,如将花呗借呗等类信用卡业务并入网商银行,防止利用金融与类金融机构的规则差异进行监管套利;分析判断“相互宝”网络互助的业务本质,若实质为商业保险,是否应并入集团内的持牌保险机构等等。
银保监会官员发文点名花呗等
金融科技类产品
银保监会消费者权益保护局局长郭武平发文称,从消费者服务角度看,金融科技公司的“花呗”“白条”“任性付”等产品,其内核与银行发行的信用卡没有本质差别,也具有信用供给和分期付款的功能,消费者支付的利息与费用是其盈利主要来源;再如“借呗”“金条”“微粒贷”等产品,与银行提供的小额贷款无本质差别。
对于金融科技公司的消费者权益保护,目前缺乏明确规则和要求,出现了监管套利行为,与持牌金融机构形成不当竞争,最终难以有效保障金融消费者权益。
金融科技公司侵害消费者权益的乱象更加值得高度关注。与持牌金融机构相比,金融科技公司更加依赖购物、交易、物流等行为数据,更多依据借款人的消费和还款意愿,缺乏对还款能力的有效评估,往往形成过度授信,与场景诱导共同刺激超前消费,使得一些低收入人群和年轻人深陷债务陷阱,最终损害消费者权益,甚至给家庭和社会带来危害。在收费方面,金融科技公司缺乏统一标准,一般高于持牌金融机构。比如“花呗”与银行信用卡业务基本相同,但分期手续费高于银行,与其普惠金融理念不符,实际上是“普而不惠”。
央行、银保监会:
网贷公司对自然人单户贷款余额原则上不超30万
2日晚间,央行、银保监会还发布了一份重要文件。
为规范小额贷款公司网络小额贷款业务,防范网络小贷业务风险,银保监会会同中国人民银行起草了《网络小额贷款业务管理暂行办法(征求意见稿)》,现向社会公开征求意见。
《办法》共七章四十三条,分为总则、业务准入、业务范围和基本规则、经营管理、监督管理、法律责任、附则。重点内容包括:
一是厘清网络小额贷款业务的定义和监管体制,明确网络小额贷款业务应当主要在注册地所属省级行政区域内开展,未经银保监会批准,不得跨省级行政区域开展网络小额贷款业务。
二是明确经营网络小额贷款业务在注册资本、控股股东、互联网平台等方面应符合的条件。
三是规范业务经营规则,提出网络小额贷款金额、贷款用途、联合贷款、贷款登记等方面有关要求。
四是督促经营网络小额贷款业务的小额贷款公司加强经营管理,规范股权管理、资金管理、消费者权益保护工作等,依法收集和使用客户信息,不得诱导借款人过度负债。
五是明确监管规则和措施,促使监管部门提高监管有效性,对违法违规行为依法追究法律责任。
六是明确存量业务整改和过渡期等安排。
意见提出,对自然人的单户网络小额贷款余额原则上不得超过人民币30万元,不得超过其最近3年年均收入的三分之一,该两项金额中的较低者为贷款金额最高限额;对法人或其他组织及其关联方的单户网络小额贷款余额原则上不得超过人民币100万元。
征求意见稿规定,小额贷款公司经营网络小额贷款业务应当主要在注册地所属省级行政区域内开展;未经国务院银行业监督管理机构批准,小额贷款公司不得跨省级行政区域开展网络小额贷款业务。
注册资本方面,经营网络小额贷款业务的小额贷款公司的注册资本不低于人民币10亿元,且为一次性实缴货币资本。跨省级行政区域经营网络小额贷款业务的小额贷款公司的注册资本不低于人民币50亿元,且为一次性实缴货币资本。